我在喧闹的街道上感到寂寞了。

　今天在街上遇见一个老乞丐，我走过她身边时，她流泪哀告着她的苦状，我施舍了一点。走前未几步，忽然听见后面有笑声，那笑声刺耳的可怕！回头看，原来是刚才那个哭的很哀痛的老乞丐，和另一个乞丐指点我的背影笑！他是胜利了，也许笑我的愚傻罢！我心颤栗着，比逢见疯狗还怕！

　其实我自己也和老乞丐一样呢。

　初次见了我的学生，我怕了，因为我要在她们面前装一个理想的先生，宏博的学者，经验丰富的人……笑一天时，回来到夜里总是哭！因为我心里难受，难受我的笑。

　对同事我比对学生又怕百倍。因为她们看是轻藐的看，笑是讥讽的笑；我只有红着脸低了头，咽着泪笑出来！不然将要骂你骄傲自大……。后来慢慢练习成了，应世接物时，自己口袋里有不少的假面具，随时随地可以掉换，结果，有时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是谁？

　所以少年人热情努力的事，专心致志的工作，在老年人是笑为傻傻的！青年付出牺牲去奋斗时，胜利了老年人默然！失败了老年人感慨着说：“小孩子，血气用事，傻极了。”无论怎样正直不阿的人，他经历和年月增多后，你让和一个小孩子比，他自然是不老实不纯真。

　冲突和隔膜在青年和老年人中间，成了永久的鸿沟　。

世界自然是聪明人多，非常人几几乎都是精神病者，和天分有点愚傻的。呵！不安分的教学，不安分的作事，偏偏牺牲了时间幸福生命富贵去作那种所谓理想的傻事！因为聪明人多，愚傻人少，所以世界充塞庸众，凡是一个建设毁灭特别事业的人，在未成功前，聪明人一定以为他是醉汉疯子呢！假使他是狂热燃烧着，把一切思索力都消失了的时候，他的力量是可以惊倒多少人的，也许会死掉，河南的李伯安不是死在他的画案上了吗？也许这是愚傻的代价吧！历史上值的令人同情敬慕的几几乎都是这类人，而他们的足踪是庸众践踏不着的，这光荣是在血泊中坟墓上建筑着！

唉！我终于和老乞丐一样。

我终于是安居在庸众中。

我终于是践踏着聪明人的足踪。

我笑的很得意，但哭的也哀痛！